但她又十分确信,她和他除了打架,绝不可能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草药味愈重,她掀开一点点眼皮,确认他没有脱裤子,才放心打量。
他背对着她所在的方向,处理完伤痕,正低头系好寝衣。
她望见他乌墨般的发丝垂落,身形颀长挺拔,犹如一尊完美无瑕的玉雕。
长得好看的人,即使是件寝衣,也能穿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但……与她何干?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而且他这么快结束,应当也不严重,顶多有几分淤青。
以往他跟她比武打架,一场下来,各自大大小小的伤痕都不少。
根本不足为奇。
再说,谁叫他先招惹她的?
她已经手下留情,换做旁人,敢这么对她动手动脚,早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最后几盏灯烛熄灭,赵晏心安理得地合上双眼。
但过了一时半刻,不仅没有入睡,反而愈加清醒。
白天有事忙,她的心思全被书籍和字画占据,夜晚放空脑袋,却不由自主想起姜云琛所言。
他自称喜欢她,比他当真得了脑疾还不可思议。
然而他的言行举止又不似演戏,否则他吃饱了撑的,拿这种事情逗她玩?低三下四说一通好话,挨一顿揍,还要在这里过夜,简直得不偿失。
但他的解释又有些牵强。
易地而处,假设三年前她发现自己书中有张字条,猜到是他所写,绝对做不出随手一扔的事,就算姜云瑶和明乐郡主调侃,她也不会矢口否认,还为了证明自己“有骨气”,故意说违心之言。
如果明德郡主也在,更要叫她好好看看太子喜欢谁,以后不要再存非分之想。
真正喜欢一个人,该是巴不得与全世界分享的。
姜云琛并非喜欢她,只是虚荣心作祟。
所以他才会得意洋洋地念给颜濬哲和广平王世子听,还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现在她对他不抱念想了,他又开始追悔莫及。
他害怕失去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喜欢他”这件事情本身。
一定是这样。
赵晏恍然大悟,心中起伏渐渐归于平静。
她转身朝向里面,觉得自己才是吃饱了撑的,大晚上不睡觉,非要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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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姜云琛也还醒着。
他听到幔帐里的声响,下意识屏息凝神,但那边转瞬归于安静。
应是赵晏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他心里刚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顿时落回平地。
虽然他也说不清自己在盼望什么,赵晏断不会让他睡她的床,共处一室已是她法外开恩。
他被她敲晕半日,睁眼时天色已晚,怕她就寝后将他拒之门外,便争分夺秒地处理完公务,连夕食都没用。
以至于他现在神思清醒,身上淤青和腹中饥饿内外夹攻,愈发没有半分睡意。
赵晏素来吃软不吃硬,可这回,她心如磐石,无论他如何示弱服软,她都不给一个多余的眼神。
他甚至怀疑,她放他进来也是因为失算,误以为他得知要睡矮榻,便会转身离去。
明晚该怎么办?他很是犯愁。
她吸取教训,他再想留下过夜难如登天。
搬出规矩为借口,说大婚头三天不宜分居,她或许会妥协,但母亲的教诲言犹在耳,他必须让赵晏心甘情愿地接纳他,而非迫不得已。
否则第四天、以及之后的日子,他就失去了踏入承恩殿的正当理由。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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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
天刚蒙蒙亮,赵晏醒来,下意识朝矮榻望了一眼,姜云琛早已不见踪影,竟是比她起得还要早。
床铺空空荡荡,她正疑惑他是怎么睡的,便发现坐榻上的的软垫和靠枕有移动过的痕迹。
许是他昨晚拿来当寝具,凑合着过了一宿。然而这些仅限于枕褥,连条衾被都没有。
太子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何为“死要面子活受罪”。
为了不让宫人内侍们知道他被赶下床,只能就地取材,用完之后还要自己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