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楼只要有空闲就常邀娘家几个小辈来府里玩,因此沈晚照对王府很是熟悉,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僻静之处透气,正要闭目养养神,就听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阿晚”
沈晚照差点给这一声吓了个倒栽葱,一转头就见殷怀俭站在她身后,脸上不由僵了僵,干笑道“表哥啊。”
她提着裙子就要走人“那啥我出来的也够久了这就回去了你想玩自己玩吧呵呵呵呵。”
还没迈出两步,修长的影子挡在她身前,低声道“且慢。”
沈晚照只得转过头,正了正神色“表哥有何吩咐”
殷怀俭静默一时,又闭了闭眼“你这些日子一直躲着我。”
沈晚照道“表哥这话我就不懂了,我这些日子又没去书院,咱们见不着是应当的,何来躲着一说”
殷怀俭脸色更为冷然,薄唇几乎抿成一道线了,半晌才道“你躲着我,我也不没打算再缠你,这些年我对你你当是知道的,你既与人定亲,我也不想再过多缠扯让两边为难,今日我只想问你一句”
他缓缓地呼了口气“我哪里比不上他”
沈晚照很头痛,两家是关系很近的表亲,不管是长辈还是晚辈彼此都是极好的,但正因为这样才麻烦,自打她知道殷怀俭的心意就一直尽量委婉地避开他,可偏偏两家关系这般近,就算可以躲避也不能就躲个干净,若是一不小心伤了两家情分,那更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个中尺寸十分难以拿捏,再说若殷怀俭直说她也可以挑明了拒绝,偏他什么都不说,她也没法子怎么着。
听他这般问起来,沈晚照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组织了一下措词,缓缓道“表兄,成亲不是情啊爱啊,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成事的,端看咱们这些年,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咱们彼此都答不上来,这性子便是很不合的了,若是投契的,哪怕认识一天呢,照样能相濡以沫。就拿喜好来说,我喜热闹,你许是喜安静,纵然你能一日两日迁就我,难不成能迁就我一辈子”
她见殷怀俭想开口,忙道“就算你能迁就我一辈子,可找另一半不就图个顺遂喜乐吗,你又何必让自己这般憋屈不痛快呢便是情意再深,能在这一日日的迁就中消磨到几时”
她见殷怀俭长睫低垂,秀美的脸上一片颓然,缓了声气道“你哪里都不比他差,只是与我合不来而已,你以后终会找到想要的人,与她相濡以沫,恩爱白头的。”
她还有几句话没说,她要是真嫁给殷怀俭,两边合不来是肯定的,到时候不光两人过不好,还要影响两家人的关系,真真是得不偿失。
没办法,感情又不是自来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想了想也再没什么可说的,冲他点了点头,错身走开了。
殷怀俭静静地望着一株花树出神,半晌方才收回目光,抬步转身走开,忽然袖子被人拽了拽,他不耐烦地甩袖“还不退下”
江如月比他更不耐烦,把手里的玉佩硬塞给他“你身上的玉佩掉了,还了我就退下。”
没什么比心情郁闷的时候看见一个跟自己不大透脾气的人更让人烦躁了,他皱了皱眉,用涵养硬压下心里的不愉“多谢你了。”
他忽然想到江如月偷听的前科,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江姑娘方才从哪里过来的”
他这回真是冤枉错了江如月了,她刚才是喝茶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手,所以被下人领着来换衣裳的,见殷怀俭身上的玉佩掉了自己还没察觉,叫了几声他都没听见,只得迈开长腿追过来,一路追的气喘吁吁。
江如月瞧见他这般神色心里就有些不大高兴“世子这般质问什么意思”
殷怀俭见她表情不愉,再不疑有他,诚恳道歉“多谢江姑娘,是我唐突了。”
江如月猛然发现一个问题,她既然记得住殷怀俭的脸了说来对她来说也是一桩奇事,她要是想记住一个人的脸,没有个十七八次那是别想记住的,偏偏见了殷怀俭五六次就认得了。
说不准这人就是上天派来治自己脸盲症的灵丹妙药啊
她这么一笑,忙换了笑脸出来,耸耸肩轻松道“没什么没什么,误会而已。”
殷怀俭见她又是耸肩又是嬉皮笑脸,老毛病又犯了,蹙起秀眉道“江姑娘,你这般举止未免有些失当。”他本来想说不雅的,但想了想中途换了。
江如月颇有些自己的脾气,听他说完故意将肩膀耸了又耸,跟唱摇滚似的“你说啥我听不懂”
殷怀俭“”
他错了,他不该跟江如月说话的,两人真真正正是合不来
等沈晚照回到前厅,却发现沈琼楼正和江夫人说的热络,并把话题暗搓搓地转到了江如月身上。
她素来不爱多话,如今这般做派熟人都能瞧出端倪来,可惜头次给儿子做媒,话题转的有些生硬,幸好周遭有熟人帮衬,倒也算是周全,众人心满意足地聊完天,吃过饭,看过戏,便笑着告辞散了。
沈晚照吃饱了便有些犯困,玉瑶郡主怕她现在睡了晚上犯夜,便跟她说话“你表哥方才是去找你了吧都说了甚”
沈晚照激灵一下,想了想道“也没什么。”便把方才两人的对话精简的复述了一遍。
玉瑶郡主轻叹道“你表哥我瞧着是个好的,可惜你们俩不投缘,认识这么些年,要是能成早成了。”
沈晚照对殷怀俭没啥意思,闻言只是随意应和一声。
玉瑶郡主忽然又笑起来“我今日瞧着江夫人倒是个极好的人,不卑不亢之余颇有风度,比她夫君和长女都强。”
沈晚照点了点头“首辅也对江夫人很是敬佩呢。”
玉瑶郡主笑了笑“你姑母倒有些想要和江家结亲的意思。”
沈晚照懒洋洋地依靠在她怀里“要是能成,也是一桩好事啊。”
没过几日便是沈晚照和温重光约好回书院的日子,他要和皇上太子一道走。
沈晚照觉得不自在,便先一步赶去了书院,还没走近就见书院门口的小吃摊又多了十好几个,她走近了买了几串卤鹌鹑蛋卤莲菜慢慢吃着,又买了几样殷怀月和韩梅梅素喜欢的小吃拎进去。
许久不见韩梅梅,她竟似又胖了些,殷怀月不知怎么的,人瘦了一圈,尖下巴都露出来了,形容有几分憔悴,见到沈晚照才露出几丝笑意来“你个没良心的,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瞧瞧我们。”
沈晚照一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殷怀月衣裳显得空荡荡的,眉宇间一抹阴霾,冲她强笑“怕吃胖了惹人笑话呢。”
沈晚照见她不想说,也不再多问,只把零零碎碎的吃食放在她桌上,问道“等会儿要还要给那些异族王子世子们弄个欢迎仪式呢,你们还不紧着准备”
殷怀月不屑道“准备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几个属国的还好说,像鞑靼瓦剌的几个,不过是在边关小胜了几场,就在书院里得意的不行了。”
她说着便朝外边努努嘴“你还不知道吧,那几个异族的新住进来就和咱们书院的男生们打了一架,余二眼睛都被打肿了,这些日子都没好意思见人。”
沈晚照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赢了还是输了”
殷怀月叹了口气“赢了倒是赢了,只是咱们二十多人,赢了对方十来个,这种赢法也不见多光彩。”
她道“本来说是公平决斗,但是他们下手很是阴毒,招数也邪门,招招都朝着别人的要害下手,其他人瞧着实在不成才下场帮忙,要不是如此,余二眼睛都得给戳瞎一只,哼欺人太甚”
沈晚照皱了皱眉,这时候外面的梆子敲了起来,她又叮嘱几句便急急忙忙地往外走,正好迎上皇上的御驾过来,待众人落座之后,她走到温重光后面站着。
其实照皇上的意思本来不想给这些异族人这般大的脸面的,但次辅极力赞同,要展现魏朝的大国之风,说的有理有据引经据典,皇上也只得来走个过场,还是温重光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皇上借着考察学业的名头过来。
不过片刻书院的同学和一众异族少年就整齐地走上来落座,虽然都是坐在一处,但明显是泾渭分明,坐席能分出一条笔直笔直的线来,尤其是少年们的身边还跟着几个一看就身份不俗的异族使节。
沈晚照见几人都神色昂然,除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外,未尝没有掩饰心里没底的意思。
既然是借着考察学业的名头,那查看查看自然是免不了的,皇上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就见鞑靼的一位使节站了起来,躬身道“皇上请容臣下一言。”
皇上一愣,旋即从容道“使臣但说无妨。”
使臣笑道“我们鞑靼人素来好武不好文,就是几位王子,也是汉字都写的不利索的,比四书五经怕是不成,比比骑射我们倒还能献个丑,还请皇上允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