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2 / 2)

新帝这个人,老是让人接不住,戚方元被他叫着方元叔,都有点真把自己当叔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稳了稳心神,沉吟了一下与宝络皇道:「能,都能,但要怎么修,怎么剪,要有个章程,但这些事也不简单,不过我们现在问题不大了,等回头我跟江校尉聊一聊,到了江南,我再跟您详说。」

宝络琢磨着,「宣相把你派过来,跟江大人一块待着,打的莫不是这个主意罢?」

戚方元这次大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宣相召他过去,头一句话就是说,事成了,你收拾下就带着人过去吧,跟江大人也熟悉熟悉,毕竟是以后要天天打交道的人。

宝络脸上也起了笑,「诶」了一声,道:「郭大人还真能答应啊?不过我看他也不像那种能激流勇退的人啊。」

「他身上有暗伤,看着还好,」戚方元把烫好的酒从火上拿了下来,脸上的笑慢慢没了,「但其实过几年他也是握不动刀了,这事知道的人没几个,我说了,您也就哪只听了一耳朵。」

这世上哪有几件真能顺其自然的事,宝络皇也真是运气好,才在先帝一切皆式微的情况下上了位,要不然,就是有宣相那种人替他谋划,他也坐不稳的。

「这事,朕那义兄可知道?」

「他应该是猜的,」戚方元叹了口气,「这事郭大人藏得深,就是药王谷那位药王出名,他都没请他诊断过,都是自己秘密出京去找的外地大夫,但上次他找了个年轻的行脚大夫,怕是在那露了马脚出来了。」

「嗯?」宝络没听明白。

「年轻又医术好的大夫,能是平常人吗?我这边后来查出来,说那年轻的小神仙说是药王谷出来的……」

「那可遭殃了,」宝络同情地道:「药王谷那堆人,无论是老的还是少的,男的还是女的,都以宣白脸大人马首是瞻。」

「唉。」戚方元叹了口气,「来,喝酒,老臣给您倒。」

「好,倒满倒满……」

「回去了,娘娘不说您呢?」

「说啊,这不到时候醉了,不就听不到了嘛?」

「您呐……」

君臣俩说了几句闲的,又扯起了正篇,这一夜,直到半夜他们这酒也没喝完。

有宫女见圣上没回来,催靠着床的皇后娘娘躺下睡觉。

齐留蕴笑着摇摇头,「再等会罢。」

「要不奴婢替您去请一下圣上爷?」

「不用了,再等等。」齐留蕴摇了摇床边的小摇床,见女儿睡的安然,朝宫人摇了下手,「你先退下去罢。」

半夜过后,齐留蕴才等到了被扶着回来的宝络,宝络哼哼叽叽地喊头疼,等喝过解酒汤了,他头缩在枕头上,睁着小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后娘娘:「戚大人可不好哄了。」

「他算来也是三朝元老了。」能活到今天的人,有几个好哄的?

「不过,他对朕不错。」宝络又满意了,「跟朕还是愿意说实话的,朕没看错他。」

皇后娘娘笑了起来。

宝络皇看着她的眼睛刹那就眯成一条缝了,色眯眯的样子,着实让皇后娘娘啼笑皆非,无奈至极。

这个人,他的脸长得跟他的心可真是一点也不像。

不管戚统领是什么人,面对着他带着真心的话,他岂能不真心以对?不管是出於什么身份,是臣子,还是世叔,他都对得起宝络这份真心,才能在宝络身边待下去。

**

宝络上船去了江南,归德侯府内,许双婉的日子过得跟以往一样纷杂又平常。

不多时,她收到了钟家的喜帖,钟家的大郎钟梧桐终於要娶亲了。

许双婉把喜帖递给了当天回来的宣仲安看,宣相拿着帖子皱着眉看完,抬头就跟她道:「不许你去帮忙。」

「是。」许双婉点点头。

宣仲安看了她好几眼,确定她没那个意思,这才把帖子放下。

他进屋去睡了,睡到一会也没人叫来,拍了好几下床,才拍到了望康进来拉他的手,「吃饭了。」

「你娘呢?」宣仲安把他拉到了床上。

「去厨房了。」

「作甚?」

望康嘟嘴,不满,「说是要给家里的大宝宝亲手做碗面。」

望康戳父亲的脸,「我才是家里的大宝宝。」

宣仲安嘴边有了点笑,他跟望康道:「偶尔也让着你爹点。」

望康刮脸,羞完他,又点头,「那不能太多,那今晚的字能不能少写一张呀?」

「不能。」宣相板了脸,又当成了严父。

「小气鬼,来,看书罢,」望康拉过了那本曾外祖留给他的带图画的书,「你给我念。」

宣仲安抱着儿子念了一会书,小女儿就醒了,等小女儿也放到了床上跟他们一块躺着时,他身体里的疲倦消失了大半。

这夜他睡的很沉,沉到半夜自己大叫着他祖父和外祖父的名字,把许双婉和外面守夜的下人都惊醒了后,他也没醒过来。

他没醒,许双婉却睡不着了,她抱着他的头放在怀里,自己半躺在床头,想了半夜的心事。

第二日丈夫去了衙门,她在上午忙完了手上的事,就去了听轩堂。

她婆母这段时日病了,病了没几天,公爹也病了。婆母生病那几日,许双婉去的不勤,一天也就去一趟,看看情况,后来公爹病了,她早晚都要去一趟,大夫来了,也要跟着去问问,所以她最近也因为公婆的事操劳不休,累极了的时候也只是闭闭眼,忍着再接着忙,长公子因此也是烦躁不已,脾气要比以前大了。

许双婉也知道他脾气大是因他去看过公婆,婆婆在他面前大哭哀求所致,另外,也是公爹那边,不过几个月,他就跟以往的那个归德侯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公爹就是年及中年了,但也风度翩翩,容貌俊雅,出去了说他是三旬之人也不为过,现眼下,他神如枯木,不苟言笑,整个人就跟老了二三十岁似的。

许双婉昨晚想了半夜,她突然想,这日子不能再这样被蹉跎下去了,要不然,侯府还是会被蹉跎死的。

现在公爹与婆母不住在同一个屋里,许双婉过去侍候过公爹喝过药后,正打算开口,却听公爹很是失望地跟她道:「望康今儿没来啊?」

许双婉看着他的满脸失望,愣了一下,方才摇头。

「是了,忙罢?一会会,他都是要念书习字的年纪了。」他也是老了,孙儿也不像以前那样爱跟他亲近了,归德侯难掩黯然神伤,但还是强撑起了笑颜,为孙子开脱道。

「不是,是我今儿有事想跟您说,没带他来,等下午了,就让他来找祖父玩,他还说要把画本带过来,让您跟他讲故事呢。」

「是吧?」归德侯一听,高兴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带过来就是,我给他念,你莫要拦着他。」

「是。」许双婉笑了一下。

归德侯看着她的笑,犹豫了一下,问:「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您能跟我去母亲那一趟吗?我这话是想跟您二老说的,想跟您二老当面说。」许双婉起了身去扶他。

归德侯顿了一下,但还是站了起来,不忍违逆儿媳妇的意思。

他们一过去,宣姜氏高兴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们:「怎么一块来了?路上碰到了?」

归德侯前些日子借着他生病,从她的房间内搬了出去。

他搬出去,不是为的养病,而是想多跟望康待一会,能看一眼孙女。

望康见到祖母就低头不爱说话,宣姜氏见到他也是当没看见他似的,说她她就哭,归德侯受不了,望康是在他手里长大的,他忍不了他的孙儿受那个委屈,又着实舍不得不见孙儿,就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风,喝了一肚子的凉水,借病搬出去了。

他都没想到,他跟楚娘恩爱大半生,最终让他们分离的不是什么大事,连岳父死的事,都没让他搬出他们的屋子,最后他却因为她无视孙子的这一件比之下来再小不过的小事,让他逃离开了她,分了房。

「我刚才喂父亲喝了汤药,扶了他过来。」许双婉扶了公爹在婆母的床前不远处坐下,与婆母道。

「哦,那仲安呢?」宣姜氏的眼睛往外瞧。

「夫君上朝去了。」

「又上朝去了啊?」宣姜氏不无失望,看向儿媳妇,怯怯道:「那你有没有跟他说,我想让他过来看一看我啊?」

许双婉顿了顿,道:「没说。」

「啊?」宣姜氏瞪大眼,「什么?」

「两天没说了。」

「这,」宣姜氏着急了,「你为什么不说呀?」

「因为说了,他回去了就吃不下饭……」

「那你倒是劝劝他啊,」宣姜氏着急地打断了她的话,「你是怎么当的他媳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