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妻如此, 夫复何求?
严阁老紧紧将妻子的身体抱在怀里, 先是默默流泪, 然后泪如雨下, 最终嚎啕大哭起来……他本以为妻子熬过八十, 便算是喜丧, 自己可以不再难过, 但真的到了这时候, 悲伤还是如潮水般卷来, 因为他猛然发现, 妻子在时, 自己就有爱人、有朋友、有知己、有伴侣, 但现在妻子一去, 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身处无数人的安慰中, 他还是感到无比的孤独……
谁还会全心全意、毫不保留的爱你?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对於真正相爱, 却又阴阳相隔的爱人来说, 死, 是亡者无尽的遗憾, 生, 是生者永恒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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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这一哭, 立刻惊动了外面守夜的儿女子孙, 众人一下子从瞌睡中醒来, 待分辨清楚, 果然是严嵩的哭声后, 便都意识到, 老夫人终是归西了。
於是哭声震天响起, 全府迅速转入哀恸状态。
严世蕃紧紧闭上眼睛。面色一阵青红皂白, 自言自语道:"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不, 我绝不能离开北京, 绝不能……”
"爹, ”严鸿凑过来, 小声道:"赶紧换衣裳进去, 得抓紧时间给奶奶小殓了。”所谓小殓, 便是为逝者净身整容, 穿上寿衣, 这个必须马上进行, 因为过不了多久, 死者便会四肢僵硬, 没法再从里到外的穿衣服。
主要的步骤, 自然由孝女和孝妇进行, 但到最后的寿鞋, 一定是孝子来穿, 这样老人才会走得踏实, 走得没有遗憾。
严世蕃木然的被人伺候着, 换上了不缝边的白色粗麻布衣服, 腰上系了麻绳, 脚上穿了草鞋, 这边是孝服了。但他心中充满着怨念, 根本没法悲伤起来, 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跟着儿子进了内室。
严嵩双眼红肿, 被孙子扶着, 对严世蕃道:"你母亲对你的嘱咐, 你可千万别忘了。”欧阳夫人在弥留之际,
"知道了……”严世蕃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 便接过姐姐递过来的一双蓝色的绣鞋, 要往老娘脚上套。因为这个仪式禁止说话, 所以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可就在这时, 屋外传来‘铛铛的锺表报时声, 除了老严嵩, 没有人在意。
但很快,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严嵩身上, 因为他那张充满悲伤的老脸, 此刻已经满是诧异。
场面又一下安静下来, 只听严嵩一字一句道:"到底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二女婿赶紧跑出去, 看了看坐在偏房中的自鸣锺, 回来禀报道:"父亲大人, 是子时刚过一半……”
"把锺抬过来!”严嵩面色阴沉的可怕, 众人只好照办, 赶紧出去将那口两尺高的自鸣锺, 抬了进来。
严嵩看那表盘, 便见粗而短的指针, 仍指着十二点的方向, 分针也不过是稍稍走了数格, 用西洋人的说法, 也就是才过了几分锺而已。
他指着那表盘, 双目喷火的望着严世蕃道:"你不是告诉我, 子时已经过了吗?”
严世蕃无所谓的撇撇嘴道:"我是看天猜时间, 谁能猜得那么准?”
"我叫你看天!”严嵩勃然大怒, 抄起手边的暖炉, 狠狠丢向严世蕃。
严世蕃正木着呢, 没来得及躲避, 便在一片惊呼声中, 被那黄铜内胆的暖炉砸中了额头, 登时鲜血直流, 痛得他哇哇大叫, 捂着被砸上的地方怒视着老爹道:"我不过看错了时间, 你至於要我的命吗?”说着一指边上的母亲道:"就算要打, 也不能当着我娘的面吧?”
他不提他娘还好点, 一说便彻底激怒了严嵩, 只见老头子须发皆张, 猛然拍下桌子道:"你还有脸提你母亲, 若不是你不看看锺就信口开河, 你母亲就能活到八十了!”
一听是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严世蕃一下子瞪起眼来, 大声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让你母亲最后的努力付诸东流了, 知道吗?”严嵩怒视着严世蕃道, 他此刻心中的郁闷, 绝不是任何人能体会的, 夫人用尽所有的潜能, 终於支撑到了深夜, 为的就是能活到八十岁, 让他一直以来的努力没白费, 然而因为严世蕃的随意, 早报了半个时辰, 结果导致了欧阳夫人还是没能完成目标, 永远的完不成了……
但严世蕃根本没法理解这种奇怪的逻辑, 他只知道自己的头上鲜血直流, 胡乱的用块汗巾捂上, 气不打一处来道:"差了不过一个时辰, 那么讲究干什么?”
他这边生气, 那边的老严嵩却被气得险些翻倒, 哆嗦的指着严世蕃, 对严年道:"把这个不孝子给我赶出去!他娘白疼他一辈子了!!就当没有这个儿吧!”
严年只好上前, 小意对严世蕃道:"少爷, 您先下去包一包头吧, 出血多了会伤身的。”多会说话啊, 给了严世蕃一个完美的台阶。
严世蕃猛地一甩衣袖道:"走就走, 别求我回来!”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当时谁也没明白他的话, 直到给老太太小殓完了, 才发现, 她的两只脚上还没穿鞋呢……
严嵩大骂一声:"逆子啊, 逆子……”竟气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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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四千一章能恢复活力唉……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