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多事之秋(中)(2 / 2)

官居一品 三戒大师 3053 字 2个月前

疏入, 皇帝非但不听, 反而令其自陈忤逆。葛守礼不得以, 只好疏谢曰:‘臣愚不能将顺明命, 冒渎天威、罪不容诛, 但以职司钱谷, 目击进艰, 窃不自揆, 欲为朝廷节财用耳。最后皇帝责其不遵明旨, 屡次奏扰, 本当撤职, 然念其劳苦功高, ‘仅夺俸半年。

这真是匪夷所思, 堂堂一国财政大臣, 仅在职责范围之内, 要求宦官交出香钱余银以充国用, 本是正理之事, 如何能触及‘冒渎天威, 罪不容诛?更怎会为此遭受申斥、而至於夺俸?完全不讲道理, 视国法於无物。

而葛守礼自上任以来, 因为抗拒宦官侵权, 为守护国帑所受的窝囊气远不止此。因为皇帝无原则的庇护, 太监们愈加放肆, 千方百计的想侵占国库, 最近的一次, 他们以为皇帝、太子、贵妃织造新装为由, 便以空劄下户部, 要取钱二十万两以补内帑不足。

葛守礼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他以‘京帑重寄, 乃以片劄取之, 不印不名, 安辨真伪?拒绝, 但等来的, 却是皇帝谕户部取银进用, 守礼再以无此先例拒。皇帝却在太监的撺掇下, 非但没有体谅老臣拳拳之心, 反而狠狠下旨斥责, 又罚俸半年, 仍要取银进用。

葛守礼虽然至今仍未拨付, 但已心力交瘁, 连日卧病在家, 只不过是为拖延罢了。

工部尚书雷礼的处境, 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 他本以为今年停造宫观采办, 工部的预算应该很宽裕, 谁知却遭受宦官头子滕祥, 处处侵越他的职权, 危言横索、事事掣肘, 令他难以为继, 苦不堪言。如以滕祥以传造橱柜、采办漆胶、修补七坛乐器为名, 辄自加派, 所靡费以巨万;又工厂所存大木, 围一丈长四尺以上者, 皆价值万金, 然而内廷动以御器为辞, 斩截任意, 用违其才。雷礼力不能争, 反倒被内官羞辱, 但愤惋流涕而已。

雷礼不忿, 一纸陈情, 把状告到了皇帝那里, 并说‘中官弄权、事体相悖, 若留臣一日, 则增多事於一日, 乞早罢斥、以全国体, 大有绝不两立之势。只要是头脑清醒的皇帝, 就应对滕祥严加管束, 责令他少干预部务, 但事实恰好相反, 上览疏不悦, 当即令致仕去。若非徐阶极力保全, 堂堂大司空, 竟因为职权被倾轧而发的几句牢骚, 要丢了乌纱。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但在大臣与宦官的争执中, 无一不是以宦官胜诉、大臣败北告终, 其他官员, 因弹劾宦官而被降辄的也不在少数。

宦官的贪婪横肆, 权势高涨, 是嘉靖朝前所未有的, 现在他们竟把手伸到军政上来了。

坐在轿中, 沈默不禁冷笑连连, 看来老虎不发威, 真以为我是病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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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没过了几天, 见成国公还没动静, 太监们便撺掇皇帝, 将一道中旨下到内阁。

那天沈默也在阁, 徐阶看完之后, 便将谕旨递给他, 沈默一看, 乃是上命‘腾骧四卫仍属御马监辖, 并派太监吕用、高相、陶金坐团营。果然是血盆大张, 胃口不小啊。

"怎么办?”徐阶看看沈默, 目光中却有点幸灾乐祸。他一直认为沈默最近的动作过大, 终於把狼招来了吧。所以说, 年青人, 还不成熟啊……不过与张居正在户部搞的那套性质不同, 徐阶是支持沈默这样搞的, 在因为高拱郭朴相继去职, 而使自己的名声受损严重之际, 徐阶是迫切需要有些动静, 转移舆论注意力的。

"一切听师相做主。”沈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但看着这张御笔条子, 还是一阵阵火大。

"禁军向来隶属御马监, 兵部不过是托管。京营也向有太监监军的传统, 也是先帝才改了的。”徐阶也没那么多恶趣味, 便缓缓道:"所以皇上这道旨意, 想要更张很难。”

"如此, ”沈默皱眉道:"师相是同意让宦官重掌君权了?”

"不……”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 徐阶并不含糊道:"岂能让正德之乱相再现?”

"那如何回?”沈默问道。

"你是分管军事的, 这事儿交给你来办吧。”但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徐阶还是顺嘴道:"你的态度就是内阁的态度。”

沈默本也没指望着徐阶能站出来说话, 最近老首相和皇帝的关系, 明显出现出现裂痕, 隆庆像强牛一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让徐阁老颇为伤神。徐阶已经不指望致君尧舜了, 上不上朝、开不开经筵, 都无所谓了, 大臣能者多劳, 替你办了就是。

可这个月, 皇帝按例当享太庙, 这种祭祀祖宗的国之大典, 可是谁也替不了的。结果皇帝命成国公朱希忠代行。礼部尚书赵贞吉请皇帝亲临, 但隆庆不允。於是徐阶只好上奏言道:‘祭礼, 国家大典。秋季, 四时重禋。皇上必亲躬奉裸, 而后为孝为敬, 祖宗列圣亦必得皇上之躬亲对越, 而后来格来歆。且自宫至庙, 其路不远;献奠有数, 其礼不繁。夫以庙宗之重, 虽劳且不当避, 况非甚劳者乎?请皇上亲诣太庙行礼。帝方从之。

徐阶的疏文一经公布, 举朝啼笑皆非, 这哪是臣子奏请皇帝啊, 分明是训蒙夫子在劝谕学童的口气, 说理、开道、催促兼而有之。隆庆皇帝才不得已而勉强从之。但是勉强而又勉强的去了一次以后, 还是不躬庙祀, 怎么劝也没用。其懒怠惜劳, 抑或另有隐情, 非一般人能理解。

但徐阶能理解, 这是皇帝对自己无声的抗议, 其逆反心理已经到了, 可以拿国家大事开玩笑的地步。徐阶也有些灰心了, 最近对皇帝的态度, 不管闹得多荒唐, 只要别干涉国政, 他就放任自流。

可军政大事岂能儿戏?所以徐阶一上来就表明态度, 但实在不想和皇帝发生冲突, 所以让沈默尽量自己来处理。当然为了让沈默安心, 他还是答应, 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下, 会行使封驳权, 封还皇帝这道中旨……但最好不要到这一步, 不然跟皇帝的关系, 也就彻底闹僵了。

明确了徐阶的态度, 沈默便挑起了这副担子。其实以他和皇帝的关系, 要是别的事儿, 也就直接去面陈了。但事关禁军、京营的控制权, 让做臣子的如何启齿?熟归熟, 乱说话一定会惹是非的……就算隆庆再信任自己, 也架不住太监整天魔音灌脑, 三人成虎的故事, 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所以他得讲究策略, 徐徐图之。 第二日, 兵部侍郎谭纶, 便上奏反对道:‘京军营制经先帝裁定, 革去团营, 尽复二祖三大营之旧, 官有定员、不用内侍, 此万世不刊之典, 遗训昭然。今一旦易之, 不可。

隆庆那边很快回道:‘朕观《大明会典》, 有内臣监营之制, 仍命草敕赐之。

这时有兵科给事中石星助拳道:"中官之设虽自古不废, 然任使失宜, 遂贻祸乱。近如王振、汪直、曹吉祥、刘瑾、陈洪等, 专擅权威, 干预朝政, 开厂缉事, 枉杀无辜, 出镇典兵, 流毒边境, 甚至谋为不轨, 陷害忠良, 煽引党类, 称功颂德, 以至国事日非, 覆败相循, 足以为戒。故先帝尽裁撤监军中官, 收军权於兵部, 并裁定内官衙门及员属职掌, 法制甚明。此乃先帝圣训, 伏乞皇上明鉴”

这话说的深入人心, 但太监们却对皇帝道:"这分明是外廷推托之举, 京师军权当然要在陛下手中才安心, 今不过派遣近侍为监军, 便推三阻四, 其心为何?大可琢磨。”

皇帝闻言果然上当, 大怒之下, 竟让锦衣卫把石星抓起来, 在午门杖责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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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找回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