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 驼队只能路上训练了, 两天后, 沈默便和索南嘉措, 给出发的队伍送行。黄教方面, 带队的是刚刚从青海, 带着黄教倾尽全力, 集中起来的一批藏医和医僧的阿兴喇嘛, 他风尘未洗又要上路, 让沈默都不禁为其宗教狂热而感到钦佩。
送走了大队喇嘛, 第二天, 诺颜达拉也要出发了, 沈默再相送。
他本以为那锺金别告定要躲着自己的, 谁知穿着一身火红骑装的乌纳楚, 骑在白马上, 若无其事的伴在父亲身边, 只是每每视线相碰, 沈默都能感到一阵飕飕的冷意。
送出城去十里地, 分别的时刻到了。
沈默与诺颜达拉话别之后, 便站在道边, 目送他上马离去。
这时一双穿着鹿皮靴的动人长腿一夹马腹, 到了沈默面前。
因为他是站在地上的, 所以形成了女上男下的仰视局面, 这让沈默有些尴尬, 看看四周, 卫士们都知道前几日那场拒婚, 因此竟都有些看戏的恶趣味, 没有人上前喝止。
"锺金别吉可有话要对我说?”沈默的视线, 正对着女子的窍腰, 实在不雅;抬高视线, 却又看到她挺翘的前胸, 不由更是尴尬, 只好把目光投向远处, 不看面前这只骄傲的小野马。
乌纳楚神情冷漠, 只是睥睨着沈默, 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乌纳楚, 不许无礼。”, 见督师大人受窘, 诺颜达拉赶紧上前圆场道:"小女野生散养, 不懂礼仪, 督师大人莫怪。”
"不要紧。”沈默苦笑道:"我还能跟个小女孩一般见识?”, "虚伪……”白马上的红衣女子哼一声, 冷冷道:"明明就是生气了, 却死要面子不肯承认?”说着紧紧盯着沈默道:"莫非你们汉人, 都是这样虚伪?”
"这叫风度。”沈默也不知那根弦儿搭错了”竟低声反驳道。
"风度是什么?论斤称还是拿罐儿装?”, 乌纳楚嗤笑道:"大冬天的讲什么风度”虚伪!”
"好吧……”, 沈默苦笑一声, 只好认输道:"我虚伪, 别吉教训的是。”, 心说这真是滑天下[ 遮天 ]之大稽, 堂堂大明宰相, 竟被个番邦女子挤兑成这样, 传出去怕要立马成为笑话。
不过这也没办法, 素来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何况还是个番邦女子?
见他默然不语, 乌纳楚仿佛吃了蜜一样, 笑颜如满山盛开的杜鹃花”用脚尖轻轻踢了沈默一下…………之前她言语不敬, 侍卫们还能当没听见的, 但现在加上动作, 就不一样了。侍卫们齐刷刷的举起枪来, 十几支隆庆式全都瞄准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蒙古公主。
"别紧张。”乌纳楚声如云雀般得笑道:, "我就是表示一下感谢, 虽然我们一族落到今天, 归根结底都是你害的, 而且这次你派人救援, 八成也没安什么好心”但要是我们能度过这一关, 却又承了你的情。别人怎么想我管不了, 但在我这里, 两两相抵, 一笔勾销, 不再恨你了就是。”
"那要多谢别吉了……”沈默苦笑着揉揉鼻子, 他现在是盼着这女瘟神赶紧滚蛋”结束这场让他难堪的应酬:"天色不早, 快请上路吧。”
"你很不自在啊。”乌纳楚的眼睛弯成两道新月, 笑眯眯道:, "看来是真讨厌我, 这我就放心了。”说完一夹马腹, 丢下一句:"白一思泰……”, 便跟上队伍走掉了。
一直在边上惴惴看着的诺颜达拉”见沈默脸都有些绿了, 哪敢再做停留, 干笑两声:"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便也赶紧打马走了。
沈默安静望着那父女远去的背影, 良久才回过神, 苦笑着摇摇头”骑上了小六子牵过来的战马。
"大人"白一思泰, 是啥意思?”, 小六子贼眉鼠眼的问道。
"再见。”沈默淡淡应一声, 想起自己方才的窘迫样子, 竟感觉十分的新奇, 便不觉着那女子有多可恶了。
小六子等人却感到很是失望”还以为是什么表白呢。
怎么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沈督师, 却让那番婆子弃之如破鞋呢?真是让人不忿。
虽然回到了榆林堡, 但沈默的心却跟着耻队一起走了, 队伍一日不安全抵达东胜城, 就一日无法放下心来。
沈默密切关注着前线的动态, 知道满载着希望的骖驳大军, 於五日后出了定套堡, 其间果然遭到了蒙古人的夜袭。但明军早有准备, 以骖耽阵为依托, 用松明弹照亮战场, 火枪与佛郎机齐发, 狼筅和长枪共舞, 加上李成粱比蒙古骑兵还彪悍的骑兵保护。打退了敌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整整打了一夜, 等到天亮时, 战场上喊杀声渐停, 蒙古人见得不着便宜, 只好丢下满地的屍首退去了。
迅速清点战果, 因为是李成粱打扫战场, 所以没有任何伤员, 只找到两千多具蒙古人的屍首。而明军付出的代价, 是五百余人阵亡, 二百余人重伤……但其中大多是那些没什么战斗经验的驻手, 而复套军的老兵, 只有不到二百伤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