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尚书(中)(2 / 2)

官居一品 三戒大师 3095 字 2个月前

"沈江南。”沈明臣轻声道。

"什么?”高拱一下瞪起两眼, 面上笑容顿敛, 沉声道:"原来你

是他的什者?”

"不能说是使者, ”沈明臣呵呵笑道:"论辈分我是他哥, 不忍看他整天难受, 所以冒昧来j$明]老, 把误会说清楚, 以免亲者痛、仇者快。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高拱看一眼李登云道:"你怎敢管这

种闲事?”

李登云笑道:"阁老, 您先别生气, 让他把话说完, 就知道我为

什么要管这个闲事儿了。”

"说。”亲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高拱闷哼一声道。

"我那老弟可谓天之骄子, 平生不曾服谁, 但对阁老却十分的敬重。”沈明臣也不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为沈默说和, 而是拍起了高拱的马屁, 道:"他常对我说, 虽然只在国子监与您共事过, 但您的学识、气度、才干、志向, 都让他高山仰止, 常对我们说, 您是匡扶社稷、中兴大明的救时宰相!还自豪的说, 您与他相期相业, 相约一起力挽狂谰, 建立千秋不朽之功业!”说着看看高拱, 故意问道:"敢问阁老, 果有有此事乎?”

让沈明臣这一提醒, 高拱也想起自己和沈默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起他们曾经发下的誓言, 不由怅然若失道:"可是他还是趋利避害, 选捧了自己的老师……”

沈明臣马上明白了, 高拱对沈默发泄的怒火, 其实来源於他内心的不自信, 是在徐阶强大压力下的失态, 把沈默当成出气莳了。便以急迫的语气道:"阁老, 您中了歹人的奸计!您想想, 我家大人把秘密告诉徐阶什么好处?这肯定是有人侦知了此事, 抢功的同时, 还想要离间您和我家大人啊!”

高拱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没有说话。

"您和我家大人, 都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人, 只要你们俩互相信

赖, 互相支持, 谁也没法打倒你们。”沈明臣侃侃而谈道:"就像汉末三国, 天下[ 遮天 ]三分, 曹公已占其二, 孙刘只有齐心戮力, 才能不被吞噬, 而对方想击败你们, 最好的办法, 就是设法离间你们, 让你们产生隔阂, 不再互相支持, 人家想要各个击破, 就不再困难了。”因为前面铺垫了志同道合的战友之情, 所以后面再说有人挑拨离间, 就容易让高拱相信了, 可见沈明臣深谙语言之道, 事先也精心准备过。

其实正如沈默所料, 高拱这两天, 本来就有些回过味来, 觉着沈默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儿, 但他岂能轻易的改弦更张, 那不显得自己太愚蠢了?便道:"既然他说是有人离间, 为何不亲自来说明啊?”

"我家大人是恝来的, 可又怕您不会见他, 让人看了你们的笑话,

所以了封信让我带过皋,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沈明臣这才拿出信来, 双手奉上道:"请阁老展阅。”

高拱沉默了片3·1, 才伸手接过, 掏出信瓤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 大内尖华殿。

正如皇帝真正的寝宫, 不是在西苑圣寿宫, 内阁真正的廊署, 也不是在西苑无逸殿, 而是在文华殿。

现在随着新君重御大内, 内阁也全体搬回了位於午门内东南角, 与干清宫相距仅百余丈的文渊阁。文渊阁的正厅, 是阁臣并应召前来的部堂大员、六科科员们议事的地方。正墙上供奉着至圣先师孔子像, 其下是一张宽大的案台, 案台后是一把红木雕花太师椅, 这是内阁首辅的宝座。其下左右两排, 各有一遛花梨木座椅, 前面摆着长条几案, 唯独左边上首的位置, 是一张单独的书案, 那是内阁次辅的位子, 濞楚体现了内阁的等级之分。

在正厅两侧, 各有廊署两间, 东西一共四间, 便是内阁大臣的直庐, 直庐中除书案外, 还备有床榻, 以供闳臣休憩所用。现在内阁大学士人数少, 每人正好可以占一间。

东厢北头-的那一间, 墙上挂着一副醒目的条幅, 上书道:‘以成福还主上, 以政务还诸司, 以用舍刑赏还公论, 这‘三还已是朝野周知的名言了, 为此间的主人不知赢得了多少人心;尤其是先帝驾崩、隆庆登极后, 这三条口号更具有了实际意义, 被人们视喜首辅大人的施政方向, 无不期盼着这‘三还能落到实处。

此时此古·1, 提出这‘三还)的内阁首辅徐阶, 就站在亲笔手书的条幅前, 久久的凝视着自己的誓言, 面上却充满了落寞之情。

他8幼便立下志向, 要匡世济民、致君尧舜, 做一番名垂青史的大事业, 可惜现实无比残酷, 他的官宦生涯, 几乎与漫长而黑暗的嘉靖朝完全重合, 虽然仕途平步青云, 但上有多疑檀权、喜怒不常之帝;中有悖宠营私、虎视眈眈之权奸如张璁、严氏父子;侧有善钻缝隙、各有不同背景、而又善於搏击的科道言官;下有城乡涂炭、啼寒号哭之民。当其水深火热之时, 徐阶处嫌疑之地, 怀忧危之心, 不得不谨於应制绿章, 以乞宠於皇上;又不得不逶迤逢迎以敷衍权奸, 小心谨慎而出之於隐蔽, 不敢稍露锋芒, 不敢树敌招怨, 惟忍惟耐、以待其时。

徐阶的这种忍耐求全, 却很难被人理解, 那些‘青词宰相、甘草国老)的诨号, 他也一清二楚。之所以能全都一笑了之, 是因为他的由心是骄傲的, 他没有一刻放弃过自己的信仰一一他是王学门人, 他是聂豹的学生, 他信仰的是良知之学!他崇尚的是知行合一!这种信仰非但没有因为岁月而模糊, 反倒久而弥坚, 愈发的强烈起来。

现在严党倒了、长久笼罩於大明的暗日也去了, 所有人都对隆庆新朝充满了期待, 徐阶何尝不是这样呢?$嘉靖遗诏》的出炉, 凝聚着他全部的心血, 除秽去弊、追纵前圣, 致君尧舜, 乃至洗刷自己身上的骂名, 就全看这一次了!

然而残酷的现实, 浇了满怀期望的老首辅当头一盆冷水……致君充舜上是读书人的最高理想, 也是身为宰辅的天职, 然而嘉靖皇帝刚愎自用, 独断专行也就罢了。 他竭力拥护, 并寄托了无限希望的隆庆皇帝, 甫一登极, 竟又以新的形式扮演着一个昏愦之君一一隆庆虽不建玄修坛, 不养方式、不通着臣下写青词, 却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懒惰, 登极以来, 不是临朝渊耿, 就是干脆罢朝, 继位才十天, 便连续宣示‘免朝。理由也千奇百怪, 什么头疼、牙疼、心悸、失眠, 仿佛年纪轻轻就百病缠身。其实皇帝哪有什么病?他不过是找理由不上朝!

是什么有如此魔力, 竟让皇帝将自己的誓言抛之脑后, 其实一点都不难清, 白乐天有诗云:‘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见自古君王都要和六宫粉、花天酒地的诱惑作斗争, 只不过我们这位隆庆皇帝, 在年轻时压抑的久了, 如今多年媳妇熬成婆, 觉着自己再也不用装, 毫不抵抗就沦陷在温柔乡中了。

皇宫没有不透风的墙, 徐阶已经知道隆庆尚在热孝期间, 便开始御幸宫女, 待除服后更是变本加厉, 没白没黑的要女人服侍, 虽然时日尚短, 但考虑到这是他刚当皇帝, 万万还没到懈怠的时候, 便就这种做派, 让徐阶怎么对未来满怀信心?

"为师想把戌福还主上?奈何主上却无心接受, 奈若何?奈若何啊!”徐阶长长叹息道:"太岳啊, 你说r这样下去, 可如何是好?!&t;